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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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時間一天天過去, 塞希爾說的那些話始終回蕩在景佑的腦海裏。
工作之餘，景佑反覆思考塞希爾的提議。
最終, 他決定先見一見那些omega。
那些被解救出來的omega大部分已經被送回了家中, 剩下一百來個還在接受治療，暫時留在了帝都星。
解救這些omega時，士兵拍過一張照片。
照片上omega一個個衣衫襤褸, 裸露出的手臂很臟, 不知道是泥汙還是變黑的血塊，這些omega大多低頭縮肩, 一言不發地跟著士兵往前走。
在這些omega中，一個小姑娘格外顯眼。
因為, 在一眾低著頭的人中，只有她，始終高高擡著下巴。
小姑娘身上的衣服像破布一樣掛在身上，裸露出的皮膚上還有帶血的鞭痕，那雙漂亮的茶金色的眼睛卻是清亮的, 顯出一種格外動人的神采。
她走在隊伍中間, 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仿佛警惕老鷹的掉毛母雞，在她身後, 一個只有十來歲的omega小姑娘隱隱露出半張臉。
景佑多關註了這個小姑娘幾眼。
醫生的後續診斷結果很快出來。
這些omega被解救出來之後, 幾乎都患上了不同程度的PTSD。大多孤僻膽小神經質，甚至有輕微的神經錯亂, 無法正常交流。
景佑想了想, 讓人把這個小姑娘帶了過來。
小姑娘名叫艾琳娜, 沒有姓, 18歲, 個子不高，容貌卻十分嬌俏，有著一頭鮮艷的紅發。
她換了身新衣服，長發梳理成辮子垂在腦後，俏麗的臉緊繃著，強作鎮定地看著景佑。
她知道這是哪，也知道這個人是誰，所以難以克制地感到緊張。
無論是富麗堂皇的皇宮，還是眼前這個美艷至極的青年，都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壓迫感。
景佑察覺到了她的緊張，翎羽般漆黑纖長的眼睫忽扇了一下，美艷近乎淩人的五官放柔，語氣平和地說：
“大致情況我已經讓人跟你們說過了，我讓你過來，只是想問一下你，你對於將來有什麽打算嗎？想要找到家人回家之類的。”
艾琳娜聽了他的話，咬著嘴唇沈默了很久，才鼓起勇氣擡起頭，看著他說：
“我沒有家人了，如果可以的話，能把我留下嗎？我什麽都可以做。”
“沒有家人？”景佑頓了一下，“我查到你還有一個繼父。”
艾琳娜苦笑：“對，就是他把我賣掉的。我的父親死了之後，母親再婚了，後來我的母親也死了，繼父不想養我這個拖油瓶，就把我賣掉了。”
她擡起頭，急切地看著景佑：“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請您留下我，我真的什麽都可以做。”
景佑打量著她，小姑娘說起這話，雖然有些失落，但還沒到傷心欲絕的地步。
顯然，她對自己的狀況很了解，並且已經接受了這樣的狀況。
現在，她想的是未來。
這很好。
“你今年18歲？”景佑道。
一聽這話，艾琳娜猛地擡起頭，咬緊嘴唇看著他，全身微微發抖。
青年的目光平靜，卻極有壓迫感。
最終艾琳娜還是點頭承認了。
“如果我安排你去上學，你願意嗎？”
艾琳娜楞住了，掐著手心的指甲無意識地放開：“上學？”
他問她年齡，不是為了確定她已經成年，是個適育期的omega……
然後把她匹配給哪個alpha嗎？
景佑：“對。”
艾琳娜唇瓣顫抖了一下：“我也可以上學嗎？我沒長過學，而且不是說……只有貴族的omega可以上學嗎？”
“帝國沒有這樣的規定。”景佑道。
話是這樣說，但他心裏清楚，帝國是沒有這樣的規定，甚至免除了帝國子民從小學到初中的大部分的學費，但是……其他的費用並不少。
很多家長為了節省開支，並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去上學，就算要供養一個孩子上學，也只會供養家中有勞動能力的那個孩子。
比如說alpha和beta。
反正，絕不會是一個註定要嫁出去的omega。
在很多人心裏，只有有閑錢的貴族家庭才會讓omega去上學，但也僅限於藝術學院。
貴族很喜歡通過這種方式體現優越感，當然，也是為了給omega“增值”，給家族帶來更多的利益。
“我可以提供你全部的學費以及學雜費，包括這次和你一起解救出來的其他omega，都可以一起去上學，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艾琳娜神情難掩激動，卻很快冷靜下來。
作為在泥裏摸爬滾打長大的孩子，她顯然清楚，別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對自己好，聽到這話也沒有任何異樣的表情。
相反的，對於這個機會，她很珍惜，也很感激給她機會的人。
她緊緊盯著景佑：“您說，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願意為您去做。”
景佑仔細打量她的神色，見她並沒有反感的意思，終於拋出自己的目的：
“等你從學院裏畢業之後，你必須加入一支軍隊兵，在那裏服役滿十年。”
他想過了，如果從一開始就提出讓這些omega去參軍，打破alpha對軍隊的壟斷，這顯然是不現實的，其他不說，他們的身體狀況就不合適。
他們需要一定的時間緩沖和療養。
在他們上學的時候，他也能騰出時間去解決發情期的問題。
景佑說完，安靜下來，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小姑娘，等著她的反應。
艾琳娜的回答很快，她說：“只是這麽簡單？。”
簡單？景佑皺了下眉頭。
“你可能並不清楚這件事情的嚴重性，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如果你選擇服役，我是會以普通士兵的標準來要求你們。”
“你要清楚，omega的體質普遍較弱，在這方面毫無優勢。換而言之，你可能要承受其他士兵幾倍的訓練任務，才能夠跟得上他們的進度。”
這也是很多omega保護協會認為，讓omega服兵役就是壓迫omega人權的原因之一。
有的時候，天生的體質不是任何後天的訓練能夠拉平差距的。
但是艾琳娜聽了他這句話，反而笑起來：
“相比起毫無選擇地成為別人發洩欲望的玩具，這樣的要求已經很簡單了，不是嗎？至少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自己，而不是被迫出賣我的身體。”
對於他們這些經歷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險些跌入了地獄的omega來說，這點事情微不足道。
景佑道：“但別人或許並不會這樣想，omega保護組織仍然會覺得我是在壓迫你們。”
艾琳娜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立刻保證：
“您放心，如果有人找到我，我一定會告訴他，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您做的一切都是對我的幫助。”
她認真地說：“您幫了我，我不會給你帶來任何的麻煩。”
景佑點點頭：“希望你說到做到。如果你做不到——”
他頓了一下：
“也沒關系，只要你想清楚後果。”
景佑的語調毫無波瀾，艾琳娜卻無端打了個寒顫。
“我不會對你做什麽，但我將收回我在你身上的一切投資。當然，別人來收買你的時候，或許也會給你開出更高的價格。如果你選擇相信他，我也無話可說。”
艾琳娜急切道：“我不會……”
景佑輕柔地，不容拒絕地打斷了她，上位者的氣勢毫無保留地壓在她身上：
“小姑娘，你要知道，在這個國家，得罪我並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艾琳娜完全說不出話來。
景佑眼睫垂落，烏鴉翎羽一樣蓋在眼眸上，再擡起來時，眸中冷凝散去，恍惚又是溫潤的模樣。
他帶著微微的歉意，稍稍偏過頭：
“很抱歉說了這麽重的話，但有些事情，還是提前說清楚了會比較好。”
艾琳娜咽了口口水，用力掐手心止住顫抖，但還是忍不住在他的氣勢裏低下頭，強作平靜地說：
“是的，我當然清楚。”
景佑滿意地頷首：“你先下去吧。”
艾麗娜順從的退了出去。
寬敞的辦公室裏溫暖和煦，中央空調和窗外的梔子花香混在一起，讓人不自覺地放松下來。
艾琳娜站在書房門口，眺望著富麗堂皇的宮殿，僵硬的手腳漸漸活絡開來。
心底的喜悅一點點萌芽，飄在雲端的心見見下沈，落回胸腔，這才有了真實的感覺。
她回到現在omega居住的地方，omega們立刻圍上來。
“艾琳娜，太子殿下叫你去做什麽的？”
“他說要怎麽安排我們了嗎？”
“我們接下來要去哪，會被送回去嗎？還是到什麽地方去做奴隸？”
眾人七嘴八舌。
“不是的，”艾琳娜站在眾人中間，提高嗓門，“大家安靜一下，聽我說。”
omega們安靜下來，仿徨不安地看著她。
艾琳娜深吸一口氣，一直強壓著的激動和喜悅在此刻釋放出來，甚至連嗓子都在細細地發著抖。
她鎮定了一下，想讓自己別那麽丟人，但話出口的瞬間，眼眶還是紅了，只能勉強壓住哽咽：
“太子殿下說，他會送我們去讀書。”
原本熱火朝天的房間仿佛被倒進了一盆冰渣子。
眾人看著她，壓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過了很久，才有人小心翼翼地開口：“讀書，怎麽可能？我們也有資格讀書嗎？”
其他人也回過神來。
“讀書不是要很多錢嗎？我們哪裏來的錢？”
“艾琳娜，你是不是聽錯了？”
“對啊，這怎麽可能呢？”
艾琳娜終於抑制不住情緒，哽咽地說：“不是的，大家，你們沒有聽錯。”
“殿下確實說會送我們去讀書，不需要我們承擔任何的費用。但是我們需要為他做一件事情。”
“是什麽事情？”
聽說有要求，眾人反而安心下來。
“我們將從學院畢業之後，我們將向其他的性別的人一樣進入軍隊。成為一名士兵，在軍隊服役滿十年，只要答應這個要求，我們就能夠像那些出身富貴家庭的omega一樣去讀書。”
“你是說真的嗎？只是服兵役。”
“不是要把我們強行配給哪個alpha嗎？或者是把我們當做獎勵，送給那些在戰場立了功的士兵？”
眾人不安地看著她。
艾琳娜眼角含淚，大聲說：“是的，你們沒有聽錯，只是這麽簡單，而且……完全不需要我們付出身體的代價！”
所有人都沈默下來。
世界上有這種好事嗎？
omega是珍貴的生育資源，真的有人在掌握了大量的omega後，不拿他們去換取更對的資源嗎？
一個omega質疑：“他真的不是在騙我們嗎？我們要怎麽相信他，他可是太子，完全有能力欺騙我們，然後把我們賣掉。”
“是啊，艾琳娜，你太容易輕信人了，會把我們全部葬送掉的。”
“我們應該更謹慎一點……”
艾琳娜閉了閉眼，“你們忘了，是誰救了我們嗎？”
眾人霎時安靜下來。
房間裏突然響起了一聲抽泣聲。
發出聲音的是一個十分年幼、看起來只有十歲出頭的omega，有著一雙小鹿一樣清澈的眼睛。
正是那個被艾琳娜護在身後的孩子。
她的聲音感染了其他人，房間裏漸漸響起了一片哭聲，先是隱忍的抽泣聲，然後是放聲大哭，淚水順著一張張面龐流落下來。
.
“您前段時間送來的三分樣本的比對結果已經出來了。”
議政廳書房內，研究院首席遞上檢測報告。
“我們比對了老公爵，雷諾公爵，卡爾·雷諾的基因，結果顯示三人並無親屬關系。”
“三個人都沒有？”景佑有些詫異。
“是的，他們之間沒有任何親屬關系。”
景佑放下報告：“好的，我知道了。”
他想了想，問道：“阿爾諾呢？”
阿爾諾被抓回來之後，記憶已經全部丟失。安全署通過各種方法嘗試恢覆，半個月過去了，沒有任何起色，只能移交給研究院。
“很可惜，目前仍是一無所獲。”首席說。
“那其他檢測完成了嗎，基因庫匹配結果如何？”
“基因基本符合帝國人特征，可以確定為帝國人，無法匹配親屬。”
“……”線索再次中斷，景佑有些頭疼，“好的，我知道了。”
研究員告退，轉身想要離開。
“等等。”景佑突然出聲。
研究員停下腳步。
“我這裏還有一分樣本，你送去和這三份樣本再進行一次比對，明天之前把結果告訴我。”
景佑在終端上按了一下，房間中自動彈出一個盒子，AI機器人取下盒子，給他送了過去。
研究員拿著手裏的盒子，沒有多問，行禮之後轉身離開了。
景佑如此多的辦公室裏，看著檢測報告，陷入了沈思。
雷諾公爵是帝國傳承了幾百年的貴族，貴族向來看重血脈的傳承，就連聯姻對象都要選擇和他們相同等級的貴族，生怕自身尊貴的血脈受到玷汙。
每一個家族成員出生的時候都要經過至少三道基因檢測，確定是家族的血脈，才會動用大量資源進行培養。
雷諾公爵私生活混亂，情人無數，私生子則更多，在這一方面應該更加嚴謹才是，怎麽會出現這種情況？
而且，老公爵，雷諾公爵和三代人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問題究竟出在了誰的身上？
景佑有些頭疼，總不能把雷諾公爵祖宗十八代全部挖出來做一個基因比對，以此來證明究竟誰才是雷諾公爵真正的血脈吧？
.
另一邊，景佑既然承諾了安排艾琳娜讀書，就不會只是說說。
很快，半個月後，一系列手續迅速辦理完成。
在被解救出來的omega中，五個受到傷害不算嚴重的omega率先得到了進入學院學習的機會。
在現階段開設的omega學院中，大部分都是藝術類專業和文學類專業，少數幾間才會教授工科類知識。
景佑最後挑中的就是一間工科類學院。
景佑要求校方嚴格保密她們的身份，然而，在幾個omega入學當天，還是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送omega入學的車上，幾個omega戰戰兢兢地坐在後排。
座位足夠寬敞，他們卻擠在一邊，似乎只有同伴的體溫才能給他們帶來一絲安慰。
學院占地極廣，不像藝術學院那樣富有情懷和藝術氣息，整個學院呈現出來的完全是一股精密而冷漠的氣息。
沒有尖頂樓，沒有紅墻白瓦，沒有草叢花架，只有高聳入雲的鐵灰色大樓，沈甸甸地壓迫下來。
景佑擔心這些omega的精神狀況，安排了自己一個聯絡官前來協助他們辦理入學。
聯絡官叫陳揚，是個年輕的beta，這會兒正坐在副駕駛上，他停穩車子，等了半天，後座還是毫無動靜，原本想問，一轉頭楞住了。
後座上，幾個omega沒有坐在座位上，而是擠在小小一面車窗前，望著不遠處的學院。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連呼吸都細微到幾不可聞。
一個omega望著窗外，聲音很輕地說：“我們真的可以在這裏上學嗎？”
他低頭看著身上幹凈整潔的校服。
微硬的料子，穿起來並不舒服，但版型很好，不會顯得像個麻袋。
還有胸口繡著學院金光閃閃的徽章，腳上穿著潔白的襪子和小皮鞋，踩在柔軟的地毯上……
簡直像是在做夢一樣。
過往那段日子給他們留下了太深刻的記憶。
整日衣不蔽體，被關在牢籠裏等待著客人們的挑選，稍不註意就會招來一頓毒打，甚至當著眾人的面被□□……
再看看眼前的學院。
恍如隔世。
艾琳娜坐得離車窗最近，她小心地把手按在玻璃上，表情近乎虔誠。
眼看十分鐘過去，校長已經出來了，陳揚輕輕咳了一聲，“下車吧。”
幾個omega如夢初醒，察覺自己的失態，不由漲紅了臉。
有個omega故意落在最後，借著其他人的遮擋，悄悄擦了擦通紅的眼眶，下車之後卻努力挺直脊背，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得體。
校長名叫梅倫·凱勒，是一個五十來歲的女性omega，穿著一身套裙，花白的發髻高高挽起，面容嚴厲刻板，眼神刀子一樣刮過面前這些omega。
幾個omega被她看得渾身顫抖，幾乎要再躲回車裏去。
艾琳娜深呼吸一口氣，朝前走了一步，站在omega們的身前，用自己這兩天學來的、蹩腳的禮儀向校長行禮：
“校長好，我們的今天前來報道的新生。”
梅倫視線觸及她殘缺的右手，視線凝固了一瞬，很快移開。
她把手背在身後，表情沒有半點緩和。
“這裏是卡瑟琳爾工程學院，不是擺著好玩的花架子藝術學院，我希望你們在進入學院之後，能夠認真學習知識，而不是來這裏養老鍍金！”
“不要以為有太子殿下撐腰就可以渾水摸魚，如果有誰仗著太子殿下的名號行事，我一定會把他趕出學院。”
校長說完，朝一旁的教導主任示意：“你帶他們去註冊，我還有事，先走了。”
幾個omega被她嚇得大氣不敢喘，陳揚嘆了口氣，正要上前交涉，艾琳娜主動走到了教導主任面前，努力微笑著說：“麻煩您了，老師。”
教導主任點了點頭，說：“跟我來吧。”
辦理完入學已經過去大半天了。
校方為了更好地安排這些“插班生”，給他們臨時加了一場入學考試。
原本只是個摸底考試，成績卻大不如人意。
景佑也有些頭疼。
這些omega大部分沒有上過學，很多知識都需要從頭學起，直接進入高等學院並不是個好主意。
但是，如果把他們送入初級學院，分散開不好管理不說，幾個殘疾omega入學也太過顯眼，只能留在同一所學院裏，開設特殊的班級□□導。
omega們不知道他怎麽想，原本就惴惴不安，懷疑這是不是自己在做夢。
拿到成績單時，幾個老師緊皺的眉頭又加重了他們的擔憂。
“艾琳娜，我們會不會被趕出去？”一個omega悄悄說，“畢竟我們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艾琳娜也有些擔心，但她已經成了omega們的主心骨，只能壓下擔心，用肯定的語氣說：
“沒事的，我們只是沒有學習過這些而已，你要相信，我們並不比誰差，既然有機會，我們就一點要努力學習，追趕上其他人！”
書房內，景佑看著前來覆命的陳揚，隨口問道：“回來了？如何？”
“凱勒校長似乎不太喜歡這些omega。”陳揚委婉地說。
景佑想到自己提出要送這些omega入學時，梅倫宛如被點燃了的火藥桶，瘋狂轟炸他那幾百條消息，心說這可不是不太喜歡。
她是想把這些omega和他一起綁在火箭上點燃發射，讓他們飛上天和太陽肩並肩。
他揉了揉眉心：
“沒辦法，最初創辦這所學院，就是為了打破alpha在工科領域中的統治地位，招收的學生無不是各星球最優秀的omega，每一個入學名額都極為珍貴，能入學的學生無不是從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校長一直很反感走後門的行為，我執意送這些omega入學，她不高興很正常。”
“那您怎麽不送他們去其他學院呢，帝都星藝術學院也很合適。”
陳揚想起今天omega們入學測試的結果，不由皺眉。
“他們中間有些人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讓他們去學習物理化學，似乎有點太過於勉強了……”
景佑何嘗不想把他們送到更合適的地方，但是在帝都星，已經沒有比卡瑟琳爾更‘純粹’的學院了。
藝術學院基本上是貴族omega紮堆地方，背後勢力盤根錯節，稍不留神就會把他們的存在洩露出去。
就算不被洩露，讓幾個險些淪為奴隸的孩子和從小嬌生慣養的貴族omega一同學習……
只會加深他們的心理問題。
景佑想了想，“這段時間，你把其他工作轉交給別人，多關註一下這些omega。”
陳揚道：“是。”
傍晚下班，景佑看了看外邊的天色，忽然想起來，從淮裴來到帝國以來，似乎還從來沒有在地圖逛過街。
唯一算得上自由活動的，只有在那座海邊小城裏生活的那幾天。
剛剛入夜的帝都十分繁華，仿佛科幻大片中用特效構建的未來城市。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亮成一片的銀色燈海，天空中，無邊的星雲旋轉著直上天穹。從天空到大地，滿世界仿佛銀色汪洋。
他看了下時間，確定淮裴已經“下班”了，於是給他發了條消息。
“在忙嗎？”
十秒、二十秒……五分鐘過去了。
沒有回音。
景佑皺起眉。
怎麽回事？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今天早上，第三軍團訓練基地。
淮裴剛走進訓練基地的大門，迎面撞上了塞希爾。
此人摸魚摸了三個月，不知道怎的突發奇想，又來了第三軍團，這會兒正跟幾個新兵一起做準備活動，激情澎湃，熱情高漲。
轉頭看見他，還沖著他大力揮手。
熱身之後，新兵照常訓練去了，塞希爾一屁股坐在淮裴旁邊，兩條大長腿敞開，擰開一瓶水，一口氣幹下去半瓶。
“真棒啊，見到這些小朋友，感覺自己都變年輕了。”塞希爾長嘆一聲。
淮裴坐在他旁邊看士兵訓練。
塞希爾坐了一會兒，不甘寂寞，轉頭騷擾淮裴。
“淮兄，你跟那誰什麽時候結婚來著？”
淮裴實話實說：“不知道。”
他確實不知道，景佑沒有提過這個問題。
塞希爾不信：“說說嘛，我又不往外說，搞不好還能給你倆當個伴郎……不，伴郎聽起來就像單身狗，我給你倆當神父主持婚禮，怎麽樣？”
淮裴看了他一眼。
“怎麽，不信啊，給你們主持婚禮要個什麽證件，我現在就去考。”塞希爾不依不饒。
“沒有，我真的不知道。”淮裴喝了口水。
他忽然想到景佑寫的那本書。
景佑說他想不起來為什麽要寫那本書了，塞希爾和他一起長大，書還是兩人還一起寫的，總該知道些什麽吧？
他壓下心底冒起的酸泡泡，慢慢地說，“對了，你和景佑寫的那本書……”
塞希爾轉頭，幽幽地看著淮裴：“這事兒不是已經過去了嗎？”
塞希爾微笑著叫他：“傲爺？”
淮裴：“……”
淮裴深吸口氣，“我就想問問，景佑為什麽會寫這個……只是問問，不方便說就算了。”
“問景佑啊，那沒什麽不方便的。”塞希爾一聽他不是要打聽自己，立刻放松下來。
他放松沒兩秒，忽然發現了華點——這不就是他最好的，報覆景佑把他丟在聯邦三個月不聞不問的機會嗎？
塞希爾頓時來了精神：“來，使勁問，咱倆這關系，你想知道什麽，兄弟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景佑為什麽要寫這個？”
“啊，這……”塞希爾卡住了。
他空有一顆損人不利己的心，卻沒有與之匹配的大腦，使勁回想了一會兒，也沒能找出什麽可以敗壞景佑形象的內容來，只能悻悻地說：
“放松唄，還能為什麽？”
“放松？”
“對啊，景佑小時候，嘖，老卷王了，想當初，慕鶇，也就是慕燃他爹，給我們布置任務，讓我們去背一本什麽書，結果你猜他幹了什麽？”
淮裴猜不到。
“——他一晚上就把書背完了，他娘的，那是一個月的任務啊，他一晚上幹完，完了還不過癮，又開始背下一本。”
淮裴怔了下：“他一直這樣嗎？”
“對啊，一直這樣。太子嘛，壓力是要大點，他自己也很拼，什麽都要做到最好。”
“你也知道，omega天生體力不如alpha，但景佑從小就是個不服輸的性格，天生不足，就往死裏加練，別人跑十圈他跑二十圈，別人練一個小時他練三個小時，把自己壓榨到了極致。”
“但他那會兒才多大，沒多久就生了一場病，我去看他的時候，他還在看書……高燒39度，頭上都要燒冒煙了，他在那自學高數，給童年的我造成了好大的心理陰影。”
塞希爾嘖了一聲，覺得自己沒去找景佑要一筆精神損失費真是虧了。
淮裴：“然後呢？”
塞希爾攤開手：“然後我就決定擺爛了。”
淮裴：“唔……”
塞希爾看到他表情，知道他想岔了，隨口解釋了一句，“不是學習擺爛，是……”
話一出口，他突然想到什麽，壞笑起來：
“對了，你應該知道我們小時候為什麽會被家裏送到帝都星的吧？”
淮裴搖頭。
塞希爾一臉景佑這都不告訴你這也太過分了的表情，欠嗖嗖地說：“為了給景佑選太子妃啊。”
“……！”淮裴猝然轉頭看向他。
塞希爾笑得更欠了。
他突然發現，自己小時候被景佑栽贓陷害，百口莫辯最後挨的那些揍，都有了討回來的機會。
“我沒告訴過你嗎？景佑是我初戀，白月光那種，他但凡不是個卷王，我就去追他了。”
“不過，就算我不追他也沒什麽影響，他小時候追求者可多了，十幾二十個alpha，各個都是陛下精挑細選出來的，長相家室能力都是一等一的，跟眾星捧月一樣捧著他，說是選妃也沒錯了。”
淮裴：“…………”
下了班，塞希爾喝完最後一口水，把瓶子遠遠拋進了垃圾桶，懷揣著成功黑了竹馬一把的愉悅感，拍拍屁股走了。
留下淮裴一個人坐在場地邊，陷入了沈思。
就在這時，景佑的消息進來了——
“在忙嗎？”
作者有話說：
ps：再解釋一下為什麽星際還有很多人上不起學。
第一，這破國家建國還沒多久，制度非常不完善。
第二，這國家前朝更破爛，主角完全是在廢墟上建國
第三，領土太大，三百顆星球，全部抓起來上學真的有點難
第四，國家已經承擔學費了，總不可能把從小到大所有的花費都給包了，只要要花錢，就總有人不想讓自家的孩子去上學。
第五，這些都是我胡扯的π_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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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天天過去, 塞希爾說的那些話始終回蕩在景佑的腦海裏。
工作之餘，景佑反覆思考塞希爾的提議。
最終, 他決定先見一見那些omega。
那些被解救出來的omega大部分已經被送回了家中, 剩下一百來個還在接受治療，暫時留在了帝都星。
解救這些omega時，士兵拍過一張照片。
照片上omega一個個衣衫襤褸, 裸露出的手臂很臟, 不知道是泥汙還是變黑的血塊，這些omega大多低頭縮肩, 一言不發地跟著士兵往前走。
在這些omega中，一個小姑娘格外顯眼。
因為, 在一眾低著頭的人中，只有她，始終高高擡著下巴。
小姑娘身上的衣服像破布一樣掛在身上，裸露出的皮膚上還有帶血的鞭痕，那雙漂亮的茶金色的眼睛卻是清亮的, 顯出一種格外動人的神采。
她走在隊伍中間, 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仿佛警惕老鷹的掉毛母雞，在她身後, 一個只有十來歲的omega小姑娘隱隱露出半張臉。
景佑多關註了這個小姑娘幾眼。
醫生的後續診斷結果很快出來。
這些omega被解救出來之後, 幾乎都患上了不同程度的PTSD。大多孤僻膽小神經質，甚至有輕微的神經錯亂, 無法正常交流。
景佑想了想, 讓人把這個小姑娘帶了過來。
小姑娘名叫艾琳娜, 沒有姓, 18歲, 個子不高，容貌卻十分嬌俏，有著一頭鮮艷的紅發。
她換了身新衣服，長發梳理成辮子垂在腦後，俏麗的臉緊繃著，強作鎮定地看著景佑。
她知道這是哪，也知道這個人是誰，所以難以克制地感到緊張。
無論是富麗堂皇的皇宮，還是眼前這個美艷至極的青年，都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壓迫感。
景佑察覺到了她的緊張，翎羽般漆黑纖長的眼睫忽扇了一下，美艷近乎淩人的五官放柔，語氣平和地說：
“大致情況我已經讓人跟你們說過了，我讓你過來，只是想問一下你，你對於將來有什麽打算嗎？想要找到家人回家之類的。”
艾琳娜聽了他的話，咬著嘴唇沈默了很久，才鼓起勇氣擡起頭，看著他說：
“我沒有家人了，如果可以的話，能把我留下嗎？我什麽都可以做。”
“沒有家人？”景佑頓了一下，“我查到你還有一個繼父。”
艾琳娜苦笑：“對，就是他把我賣掉的。我的父親死了之後，母親再婚了，後來我的母親也死了，繼父不想養我這個拖油瓶，就把我賣掉了。”
她擡起頭，急切地看著景佑：“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請您留下我，我真的什麽都可以做。”
景佑打量著她，小姑娘說起這話，雖然有些失落，但還沒到傷心欲絕的地步。
顯然，她對自己的狀況很了解，並且已經接受了這樣的狀況。
現在，她想的是未來。
這很好。
“你今年18歲？”景佑道。
一聽這話，艾琳娜猛地擡起頭，咬緊嘴唇看著他，全身微微發抖。
青年的目光平靜，卻極有壓迫感。
最終艾琳娜還是點頭承認了。
“如果我安排你去上學，你願意嗎？”
艾琳娜楞住了，掐著手心的指甲無意識地放開：“上學？”
他問她年齡，不是為了確定她已經成年，是個適育期的omega……
然後把她匹配給哪個alpha嗎？
景佑：“對。”
艾琳娜唇瓣顫抖了一下：“我也可以上學嗎？我沒長過學，而且不是說……只有貴族的omega可以上學嗎？”
“帝國沒有這樣的規定。”景佑道。
話是這樣說，但他心裏清楚，帝國是沒有這樣的規定，甚至免除了帝國子民從小學到初中的大部分的學費，但是……其他的費用並不少。
很多家長為了節省開支，並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去上學，就算要供養一個孩子上學，也只會供養家中有勞動能力的那個孩子。
比如說alpha和beta。
反正，絕不會是一個註定要嫁出去的omega。
在很多人心裏，只有有閑錢的貴族家庭才會讓omega去上學，但也僅限於藝術學院。
貴族很喜歡通過這種方式體現優越感，當然，也是為了給omega“增值”，給家族帶來更多的利益。
“我可以提供你全部的學費以及學雜費，包括這次和你一起解救出來的其他omega，都可以一起去上學，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艾琳娜神情難掩激動，卻很快冷靜下來。
作為在泥裏摸爬滾打長大的孩子，她顯然清楚，別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對自己好，聽到這話也沒有任何異樣的表情。
相反的，對於這個機會，她很珍惜，也很感激給她機會的人。
她緊緊盯著景佑：“您說，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願意為您去做。”
景佑仔細打量她的神色，見她並沒有反感的意思，終於拋出自己的目的：
“等你從學院裏畢業之後，你必須加入一支軍隊兵，在那裏服役滿十年。”
他想過了，如果從一開始就提出讓這些omega去參軍，打破alpha對軍隊的壟斷，這顯然是不現實的，其他不說，他們的身體狀況就不合適。
他們需要一定的時間緩沖和療養。
在他們上學的時候，他也能騰出時間去解決發情期的問題。
景佑說完，安靜下來，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小姑娘，等著她的反應。
艾琳娜的回答很快，她說：“只是這麽簡單？。”
簡單？景佑皺了下眉頭。
“你可能並不清楚這件事情的嚴重性，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如果你選擇服役，我是會以普通士兵的標準來要求你們。”
“你要清楚，omega的體質普遍較弱，在這方面毫無優勢。換而言之，你可能要承受其他士兵幾倍的訓練任務，才能夠跟得上他們的進度。”
這也是很多omega保護協會認為，讓omega服兵役就是壓迫omega人權的原因之一。
有的時候，天生的體質不是任何後天的訓練能夠拉平差距的。
但是艾琳娜聽了他這句話，反而笑起來：
“相比起毫無選擇地成為別人發洩欲望的玩具，這樣的要求已經很簡單了，不是嗎？至少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自己，而不是被迫出賣我的身體。”
對於他們這些經歷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險些跌入了地獄的omega來說，這點事情微不足道。
景佑道：“但別人或許並不會這樣想，omega保護組織仍然會覺得我是在壓迫你們。”
艾琳娜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立刻保證：
“您放心，如果有人找到我，我一定會告訴他，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您做的一切都是對我的幫助。”
她認真地說：“您幫了我，我不會給你帶來任何的麻煩。”
景佑點點頭：“希望你說到做到。如果你做不到——”
他頓了一下：
“也沒關系，只要你想清楚後果。”
景佑的語調毫無波瀾，艾琳娜卻無端打了個寒顫。
“我不會對你做什麽，但我將收回我在你身上的一切投資。當然，別人來收買你的時候，或許也會給你開出更高的價格。如果你選擇相信他，我也無話可說。”
艾琳娜急切道：“我不會……”
景佑輕柔地，不容拒絕地打斷了她，上位者的氣勢毫無保留地壓在她身上：
“小姑娘，你要知道，在這個國家，得罪我並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艾琳娜完全說不出話來。
景佑眼睫垂落，烏鴉翎羽一樣蓋在眼眸上，再擡起來時，眸中冷凝散去，恍惚又是溫潤的模樣。
他帶著微微的歉意，稍稍偏過頭：
“很抱歉說了這麽重的話，但有些事情，還是提前說清楚了會比較好。”
艾琳娜咽了口口水，用力掐手心止住顫抖，但還是忍不住在他的氣勢裏低下頭，強作平靜地說：
“是的，我當然清楚。”
景佑滿意地頷首：“你先下去吧。”
艾麗娜順從的退了出去。
寬敞的辦公室裏溫暖和煦，中央空調和窗外的梔子花香混在一起，讓人不自覺地放松下來。
艾琳娜站在書房門口，眺望著富麗堂皇的宮殿，僵硬的手腳漸漸活絡開來。
心底的喜悅一點點萌芽，飄在雲端的心見見下沈，落回胸腔，這才有了真實的感覺。
她回到現在omega居住的地方，omega們立刻圍上來。
“艾琳娜，太子殿下叫你去做什麽的？”
“他說要怎麽安排我們了嗎？”
“我們接下來要去哪，會被送回去嗎？還是到什麽地方去做奴隸？”
眾人七嘴八舌。
“不是的，”艾琳娜站在眾人中間，提高嗓門，“大家安靜一下，聽我說。”
omega們安靜下來，仿徨不安地看著她。
艾琳娜深吸一口氣，一直強壓著的激動和喜悅在此刻釋放出來，甚至連嗓子都在細細地發著抖。
她鎮定了一下，想讓自己別那麽丟人，但話出口的瞬間，眼眶還是紅了，只能勉強壓住哽咽：
“太子殿下說，他會送我們去讀書。”
原本熱火朝天的房間仿佛被倒進了一盆冰渣子。
眾人看著她，壓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過了很久，才有人小心翼翼地開口：“讀書，怎麽可能？我們也有資格讀書嗎？”
其他人也回過神來。
“讀書不是要很多錢嗎？我們哪裏來的錢？”
“艾琳娜，你是不是聽錯了？”
“對啊，這怎麽可能呢？”
艾琳娜終於抑制不住情緒，哽咽地說：“不是的，大家，你們沒有聽錯。”
“殿下確實說會送我們去讀書，不需要我們承擔任何的費用。但是我們需要為他做一件事情。”
“是什麽事情？”
聽說有要求，眾人反而安心下來。
“我們將從學院畢業之後，我們將向其他的性別的人一樣進入軍隊。成為一名士兵，在軍隊服役滿十年，只要答應這個要求，我們就能夠像那些出身富貴家庭的omega一樣去讀書。”
“你是說真的嗎？只是服兵役。”
“不是要把我們強行配給哪個alpha嗎？或者是把我們當做獎勵，送給那些在戰場立了功的士兵？”
眾人不安地看著她。
艾琳娜眼角含淚，大聲說：“是的，你們沒有聽錯，只是這麽簡單，而且……完全不需要我們付出身體的代價！”
所有人都沈默下來。
世界上有這種好事嗎？
omega是珍貴的生育資源，真的有人在掌握了大量的omega後，不拿他們去換取更對的資源嗎？
一個omega質疑：“他真的不是在騙我們嗎？我們要怎麽相信他，他可是太子，完全有能力欺騙我們，然後把我們賣掉。”
“是啊，艾琳娜，你太容易輕信人了，會把我們全部葬送掉的。”
“我們應該更謹慎一點……”
艾琳娜閉了閉眼，“你們忘了，是誰救了我們嗎？”
眾人霎時安靜下來。
房間裏突然響起了一聲抽泣聲。
發出聲音的是一個十分年幼、看起來只有十歲出頭的omega，有著一雙小鹿一樣清澈的眼睛。
正是那個被艾琳娜護在身後的孩子。
她的聲音感染了其他人，房間裏漸漸響起了一片哭聲，先是隱忍的抽泣聲，然後是放聲大哭，淚水順著一張張面龐流落下來。
.
“您前段時間送來的三分樣本的比對結果已經出來了。”
議政廳書房內，研究院首席遞上檢測報告。
“我們比對了老公爵，雷諾公爵，卡爾·雷諾的基因，結果顯示三人並無親屬關系。”
“三個人都沒有？”景佑有些詫異。
“是的，他們之間沒有任何親屬關系。”
景佑放下報告：“好的，我知道了。”
他想了想，問道：“阿爾諾呢？”
阿爾諾被抓回來之後，記憶已經全部丟失。安全署通過各種方法嘗試恢覆，半個月過去了，沒有任何起色，只能移交給研究院。
“很可惜，目前仍是一無所獲。”首席說。
“那其他檢測完成了嗎，基因庫匹配結果如何？”
“基因基本符合帝國人特征，可以確定為帝國人，無法匹配親屬。”
“……”線索再次中斷，景佑有些頭疼，“好的，我知道了。”
研究員告退，轉身想要離開。
“等等。”景佑突然出聲。
研究員停下腳步。
“我這裏還有一分樣本，你送去和這三份樣本再進行一次比對，明天之前把結果告訴我。”
景佑在終端上按了一下，房間中自動彈出一個盒子，AI機器人取下盒子，給他送了過去。
研究員拿著手裏的盒子，沒有多問，行禮之後轉身離開了。
景佑如此多的辦公室裏，看著檢測報告，陷入了沈思。
雷諾公爵是帝國傳承了幾百年的貴族，貴族向來看重血脈的傳承，就連聯姻對象都要選擇和他們相同等級的貴族，生怕自身尊貴的血脈受到玷汙。
每一個家族成員出生的時候都要經過至少三道基因檢測，確定是家族的血脈，才會動用大量資源進行培養。
雷諾公爵私生活混亂，情人無數，私生子則更多，在這一方面應該更加嚴謹才是，怎麽會出現這種情況？
而且，老公爵，雷諾公爵和三代人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問題究竟出在了誰的身上？
景佑有些頭疼，總不能把雷諾公爵祖宗十八代全部挖出來做一個基因比對，以此來證明究竟誰才是雷諾公爵真正的血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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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景佑既然承諾了安排艾琳娜讀書，就不會只是說說。
很快，半個月後，一系列手續迅速辦理完成。
在被解救出來的omega中，五個受到傷害不算嚴重的omega率先得到了進入學院學習的機會。
在現階段開設的omega學院中，大部分都是藝術類專業和文學類專業，少數幾間才會教授工科類知識。
景佑最後挑中的就是一間工科類學院。
景佑要求校方嚴格保密她們的身份，然而，在幾個omega入學當天，還是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送omega入學的車上，幾個omega戰戰兢兢地坐在後排。
座位足夠寬敞，他們卻擠在一邊，似乎只有同伴的體溫才能給他們帶來一絲安慰。
學院占地極廣，不像藝術學院那樣富有情懷和藝術氣息，整個學院呈現出來的完全是一股精密而冷漠的氣息。
沒有尖頂樓，沒有紅墻白瓦，沒有草叢花架，只有高聳入雲的鐵灰色大樓，沈甸甸地壓迫下來。
景佑擔心這些omega的精神狀況，安排了自己一個聯絡官前來協助他們辦理入學。
聯絡官叫陳揚，是個年輕的beta，這會兒正坐在副駕駛上，他停穩車子，等了半天，後座還是毫無動靜，原本想問，一轉頭楞住了。
後座上，幾個omega沒有坐在座位上，而是擠在小小一面車窗前，望著不遠處的學院。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連呼吸都細微到幾不可聞。
一個omega望著窗外，聲音很輕地說：“我們真的可以在這裏上學嗎？”
他低頭看著身上幹凈整潔的校服。
微硬的料子，穿起來並不舒服，但版型很好，不會顯得像個麻袋。
還有胸口繡著學院金光閃閃的徽章，腳上穿著潔白的襪子和小皮鞋，踩在柔軟的地毯上……
簡直像是在做夢一樣。
過往那段日子給他們留下了太深刻的記憶。
整日衣不蔽體，被關在牢籠裏等待著客人們的挑選，稍不註意就會招來一頓毒打，甚至當著眾人的面被□□……
再看看眼前的學院。
恍如隔世。
艾琳娜坐得離車窗最近，她小心地把手按在玻璃上，表情近乎虔誠。
眼看十分鐘過去，校長已經出來了，陳揚輕輕咳了一聲，“下車吧。”
幾個omega如夢初醒，察覺自己的失態，不由漲紅了臉。
有個omega故意落在最後，借著其他人的遮擋，悄悄擦了擦通紅的眼眶，下車之後卻努力挺直脊背，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得體。
校長名叫梅倫·凱勒，是一個五十來歲的女性omega，穿著一身套裙，花白的發髻高高挽起，面容嚴厲刻板，眼神刀子一樣刮過面前這些omega。
幾個omega被她看得渾身顫抖，幾乎要再躲回車裏去。
艾琳娜深呼吸一口氣，朝前走了一步，站在omega們的身前，用自己這兩天學來的、蹩腳的禮儀向校長行禮：
“校長好，我們的今天前來報道的新生。”
梅倫視線觸及她殘缺的右手，視線凝固了一瞬，很快移開。
她把手背在身後，表情沒有半點緩和。
“這裏是卡瑟琳爾工程學院，不是擺著好玩的花架子藝術學院，我希望你們在進入學院之後，能夠認真學習知識，而不是來這裏養老鍍金！”
“不要以為有太子殿下撐腰就可以渾水摸魚，如果有誰仗著太子殿下的名號行事，我一定會把他趕出學院。”
校長說完，朝一旁的教導主任示意：“你帶他們去註冊，我還有事，先走了。”
幾個omega被她嚇得大氣不敢喘，陳揚嘆了口氣，正要上前交涉，艾琳娜主動走到了教導主任面前，努力微笑著說：“麻煩您了，老師。”
教導主任點了點頭，說：“跟我來吧。”
辦理完入學已經過去大半天了。
校方為了更好地安排這些“插班生”，給他們臨時加了一場入學考試。
原本只是個摸底考試，成績卻大不如人意。
景佑也有些頭疼。
這些omega大部分沒有上過學，很多知識都需要從頭學起，直接進入高等學院並不是個好主意。
但是，如果把他們送入初級學院，分散開不好管理不說，幾個殘疾omega入學也太過顯眼，只能留在同一所學院裏，開設特殊的班級□□導。
omega們不知道他怎麽想，原本就惴惴不安，懷疑這是不是自己在做夢。
拿到成績單時，幾個老師緊皺的眉頭又加重了他們的擔憂。
“艾琳娜，我們會不會被趕出去？”一個omega悄悄說，“畢竟我們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艾琳娜也有些擔心，但她已經成了omega們的主心骨，只能壓下擔心，用肯定的語氣說：
“沒事的，我們只是沒有學習過這些而已，你要相信，我們並不比誰差，既然有機會，我們就一點要努力學習，追趕上其他人！”
書房內，景佑看著前來覆命的陳揚，隨口問道：“回來了？如何？”
“凱勒校長似乎不太喜歡這些omega。”陳揚委婉地說。
景佑想到自己提出要送這些omega入學時，梅倫宛如被點燃了的火藥桶，瘋狂轟炸他那幾百條消息，心說這可不是不太喜歡。
她是想把這些omega和他一起綁在火箭上點燃發射，讓他們飛上天和太陽肩並肩。
他揉了揉眉心：
“沒辦法，最初創辦這所學院，就是為了打破alpha在工科領域中的統治地位，招收的學生無不是各星球最優秀的omega，每一個入學名額都極為珍貴，能入學的學生無不是從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校長一直很反感走後門的行為，我執意送這些omega入學，她不高興很正常。”
“那您怎麽不送他們去其他學院呢，帝都星藝術學院也很合適。”
陳揚想起今天omega們入學測試的結果，不由皺眉。
“他們中間有些人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讓他們去學習物理化學，似乎有點太過於勉強了……”
景佑何嘗不想把他們送到更合適的地方，但是在帝都星，已經沒有比卡瑟琳爾更‘純粹’的學院了。
藝術學院基本上是貴族omega紮堆地方，背後勢力盤根錯節，稍不留神就會把他們的存在洩露出去。
就算不被洩露，讓幾個險些淪為奴隸的孩子和從小嬌生慣養的貴族omega一同學習……
只會加深他們的心理問題。
景佑想了想，“這段時間，你把其他工作轉交給別人，多關註一下這些omega。”
陳揚道：“是。”
傍晚下班，景佑看了看外邊的天色，忽然想起來，從淮裴來到帝國以來，似乎還從來沒有在地圖逛過街。
唯一算得上自由活動的，只有在那座海邊小城裏生活的那幾天。
剛剛入夜的帝都十分繁華，仿佛科幻大片中用特效構建的未來城市。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亮成一片的銀色燈海，天空中，無邊的星雲旋轉著直上天穹。從天空到大地，滿世界仿佛銀色汪洋。
他看了下時間，確定淮裴已經“下班”了，於是給他發了條消息。
“在忙嗎？”
十秒、二十秒……五分鐘過去了。
沒有回音。
景佑皺起眉。
怎麽回事？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今天早上，第三軍團訓練基地。
淮裴剛走進訓練基地的大門，迎面撞上了塞希爾。
此人摸魚摸了三個月，不知道怎的突發奇想，又來了第三軍團，這會兒正跟幾個新兵一起做準備活動，激情澎湃，熱情高漲。
轉頭看見他，還沖著他大力揮手。
熱身之後，新兵照常訓練去了，塞希爾一屁股坐在淮裴旁邊，兩條大長腿敞開，擰開一瓶水，一口氣幹下去半瓶。
“真棒啊，見到這些小朋友，感覺自己都變年輕了。”塞希爾長嘆一聲。
淮裴坐在他旁邊看士兵訓練。
塞希爾坐了一會兒，不甘寂寞，轉頭騷擾淮裴。
“淮兄，你跟那誰什麽時候結婚來著？”
淮裴實話實說：“不知道。”
他確實不知道，景佑沒有提過這個問題。
塞希爾不信：“說說嘛，我又不往外說，搞不好還能給你倆當個伴郎……不，伴郎聽起來就像單身狗，我給你倆當神父主持婚禮，怎麽樣？”
淮裴看了他一眼。
“怎麽，不信啊，給你們主持婚禮要個什麽證件，我現在就去考。”塞希爾不依不饒。
“沒有，我真的不知道。”淮裴喝了口水。
他忽然想到景佑寫的那本書。
景佑說他想不起來為什麽要寫那本書了，塞希爾和他一起長大，書還是兩人還一起寫的，總該知道些什麽吧？
他壓下心底冒起的酸泡泡，慢慢地說，“對了，你和景佑寫的那本書……”
塞希爾轉頭，幽幽地看著淮裴：“這事兒不是已經過去了嗎？”
塞希爾微笑著叫他：“傲爺？”
淮裴：“……”
淮裴深吸口氣，“我就想問問，景佑為什麽會寫這個……只是問問，不方便說就算了。”
“問景佑啊，那沒什麽不方便的。”塞希爾一聽他不是要打聽自己，立刻放松下來。
他放松沒兩秒，忽然發現了華點——這不就是他最好的，報覆景佑把他丟在聯邦三個月不聞不問的機會嗎？
塞希爾頓時來了精神：“來，使勁問，咱倆這關系，你想知道什麽，兄弟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景佑為什麽要寫這個？”
“啊，這……”塞希爾卡住了。
他空有一顆損人不利己的心，卻沒有與之匹配的大腦，使勁回想了一會兒，也沒能找出什麽可以敗壞景佑形象的內容來，只能悻悻地說：
“放松唄，還能為什麽？”
“放松？”
“對啊，景佑小時候，嘖，老卷王了，想當初，慕鶇，也就是慕燃他爹，給我們布置任務，讓我們去背一本什麽書，結果你猜他幹了什麽？”
淮裴猜不到。
“——他一晚上就把書背完了，他娘的，那是一個月的任務啊，他一晚上幹完，完了還不過癮，又開始背下一本。”
淮裴怔了下：“他一直這樣嗎？”
“對啊，一直這樣。太子嘛，壓力是要大點，他自己也很拼，什麽都要做到最好。”
“你也知道，omega天生體力不如alpha，但景佑從小就是個不服輸的性格，天生不足，就往死裏加練，別人跑十圈他跑二十圈，別人練一個小時他練三個小時，把自己壓榨到了極致。”
“但他那會兒才多大，沒多久就生了一場病，我去看他的時候，他還在看書……高燒39度，頭上都要燒冒煙了，他在那自學高數，給童年的我造成了好大的心理陰影。”
塞希爾嘖了一聲，覺得自己沒去找景佑要一筆精神損失費真是虧了。
淮裴：“然後呢？”
塞希爾攤開手：“然後我就決定擺爛了。”
淮裴：“唔……”
塞希爾看到他表情，知道他想岔了，隨口解釋了一句，“不是學習擺爛，是……”
話一出口，他突然想到什麽，壞笑起來：
“對了，你應該知道我們小時候為什麽會被家裏送到帝都星的吧？”
淮裴搖頭。
塞希爾一臉景佑這都不告訴你這也太過分了的表情，欠嗖嗖地說：“為了給景佑選太子妃啊。”
“……！”淮裴猝然轉頭看向他。
塞希爾笑得更欠了。
他突然發現，自己小時候被景佑栽贓陷害，百口莫辯最後挨的那些揍，都有了討回來的機會。
“我沒告訴過你嗎？景佑是我初戀，白月光那種，他但凡不是個卷王，我就去追他了。”
“不過，就算我不追他也沒什麽影響，他小時候追求者可多了，十幾二十個alpha，各個都是陛下精挑細選出來的，長相家室能力都是一等一的，跟眾星捧月一樣捧著他，說是選妃也沒錯了。”
淮裴：“…………”
下了班，塞希爾喝完最後一口水，把瓶子遠遠拋進了垃圾桶，懷揣著成功黑了竹馬一把的愉悅感，拍拍屁股走了。
留下淮裴一個人坐在場地邊，陷入了沈思。
就在這時，景佑的消息進來了——
“在忙嗎？”
作者有話說：
ps：再解釋一下為什麽星際還有很多人上不起學。
第一，這破國家建國還沒多久，制度非常不完善。
第二，這國家前朝更破爛，主角完全是在廢墟上建國
第三，領土太大，三百顆星球，全部抓起來上學真的有點難
第四，國家已經承擔學費了，總不可能把從小到大所有的花費都給包了，只要要花錢，就總有人不想讓自家的孩子去上學。
第五，這些都是我胡扯的π_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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